《色．戒》

捲起強風微雨的週二晚上，終於欣賞了應屆威尼斯影展金獅獎電影《色．戒》。認真要佩服李安的功力，將張愛玲一篇短短的小說，變成一齣令所有觀眾刻骨銘心的佳作。

大家對《色．戒》最熱熾期待的，必定是合計十分鐘，飾演漢奸易先生的梁朝偉，與演繹王佳芝的湯唯的三幕床上超級激情床上戲。似乎真是要多謝香港傳媒，未上畫前已熱情狂煲，好讓我作好最佳的心理準備。三幕激情戲的美感一流，梁朝偉與湯唯的身體合成完美的曲線，構成一幅具有極高欣賞價值的圖畫。無論是互相激吻，或用雙手互相愛撫，甚至臀部緊貼的親密，透過洛迪高比亞圖鏡頭之下，化成不一樣的美學。不過，兩位主角的演出，確又比我想像中更加激烈，身體裸露的程度更遠超出我的預期，認真給梁朝偉和湯唯的熱情投入嚇了一跳﹗

玉背後的恐懼

我不禁利用做愛場面的相關劇照，作為文章的序幕。只是我認為依照故事的推進來分析，三幕床上戲確實非常重要，全因王佳芝和易先生都各自面對不同的恐懼，互相的愛撫總算慰藉了心靈上的創傷。王佳芝是愛國組織的特務，以麥太太的身份來保護自己，並且設下色慾陷阱來引誘易先生，處境極度危險。易先生是汪精衛旗下的特務，專門剷除異己及革命組織，間接當了日本人的傀儡走狗。所謂伴君如伴虎，易先生在每天亦生活在惶恐之中。

兩個命運相近的人走在一起，自然產生微妙的變化。「色」是講男女主角的情慾，「戒」直接的意義是「警戒」，偏偏王佳芝及易先生不知不覺迷失了﹗最後的結局，是王佳芝在愛國組織發動刺殺行動前一刻，放走易先生，繼而被對方一網成擒被殺。易先生亦罕見打失算盤，幾乎被這位麥太太誤了大事，惹來殺身之禍﹗電影的主打口號是「色易守，情難防」，確又是主旨所在﹗

演員個個精彩

李安的眼光極之獨到，他的第一感覺似乎特別靈敏。起用新人湯唯飾演王佳芝一角，已經令人拍案叫絕。李安在訪問中提過，他見到湯唯步入試鏡場的一刻，已經覺得她就是王佳芝。我確又極之喜愛湯唯的雙眼，特別是面對易先生充滿誘惑的眼神，確實令觀眾好難忘﹗還有她親自上陣唱周璇《天涯歌女》，簡直是奇兵突出﹗王佳芝從女學生變成女特務的過程，湯唯都演得相當細緻，她去看影畫戲，還有在台上做愛國話劇，還有床上激烈做愛時的眼淚，足以令我對她刮目相看。

梁朝偉的演技有幾精湛，不用多言﹗他講過拍攝《傷城》期間要抽空準備演漢奸易先生，確實令他一度精神分裂。此外，他與湯唯拍一場慢步走進珠寶店的一幕時，看見她穿上旗袍時，心裡泛起了蘇麗珍的映像，令自己忽然變成《花樣年華》與《2046》中的作家周慕雲，忘記了自己是易先生。這一切都證明了梁朝偉演繹易先生一角時，確實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﹗不過，經過《傷城》之後，香港觀眾已經接受了這位超級影帝可忠亦可奸的事實，《色．戒》中的梁朝偉認真破格，心思細密，行事穩陣，奸起來亦極之紮實兼有內涵。相信他看過今次的演出，都應該覺得滿意，付出過的精神及心血，豈會白費？

大膽起用王力宏來演鄺裕民，全因他有「少年馬英九」的氣質，滿腔熱血，年青力壯，極想幹一番大事。王力宏勝在演得自然，恰到好處，毫不過火，有說服力。請不要忘記演繹易太太的陳沖，她的雍容華貴及溫文爾雅，成為電影中妙極的點綴。配角也有可愛之處，飾演梁潤生的柯宇倫，為了不讓王佳芝失身於易先生，決定先行「洞房」的場面，他的膽小如鼠都演得好，為這齣本身沉鬱的故事加添一份幽默感。香港人熟悉的面孔，還有演假麥先生的阮德鏘，以及演曹副官的錢嘉樂，特別是後者，他被鄺裕民扭斷頸骨死亡的一幕很震撼﹗

美麗的場景

李安的作品，人要美，景亦要美，《色．戒》中的1942年上海，從不同階層人民的服裝，到易先生送給王佳芝的鑽石，從學校中演愛國劇，到坐在電車上給雨點流滌髮絲，還有王佳芝多套精緻的旗袍，以及易先生筆挺骨子的洋服，通通都是美﹗多得美術指導朴若木，鬼斧神工﹗據說1942年的上海場景，正是從《功夫》中的豬籠成寨改建而成，確實耗費不菲而值得。

說回導演李安，從牛仔談情的斷背山歸來，再次拍起華語片，總有一定的期待﹗過去的作品，李安突顯了將濃烈感情壓抑起來，埋藏於心底的特點，但《色．戒》的風格卻極之迴異，特別是十分鐘的三幕床上戲，李安亦為此而陷入心理上的崩潰，幸得家人的支持才可以熬下去。中秋夜在台灣度過，李安忽然激動落淚，相信是他對《色．戒》壓力及情感之釋放。他能夠看中張愛玲的短篇故事，加上自己對故事的闡釋，從而加入全新的橋段，更見他的銳利眼光及深厚的執導功力。

王佳芝是鄭蘋如，還是張愛玲自己，被引誘的是易先生還是丁默屯，甚至是代表胡蘭成，《色．戒》確是導出了感情是人類最難以控制的事情，無法預計得到。

P.S. 我的胞妹亦看了，她覺得王佳芝是一個「你很想掌她一記耳光的女人」﹗劇本亦很簡單，由王晶去拍便會變成另一齣電影。我仍消化當中，你又明白嗎？